曾晉級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前九強的《拆彈少年》(Land of Mine),由丹麥導演Martin Zandvliet執導,講述二戰後的戰勝國丹麥,為了清除國土海灘上的數千顆地雷,強迫一群少年德軍俘虜冒死拆彈,而指揮他們拆彈的丹麥中士卡爾,卻在相處過程中,逐漸學會理解與寬恕。
本片由丹麥和德國合作拍攝,透過啟用非職業演員,實地取景拍攝,運用自然光及特寫鏡頭,打造出有生活氣息的真實故事,揭開國家不願面對的黑暗歷史,讓觀眾深究人物心理,直面愛國主義和報復心態的道德複雜性。
從國家黑暗面,凝視少年兵的無奈
「每個國家,都有他們從未說過的故事。」
──《拆彈少年》導演Martin Zandvliet
「我們總是認為,丹麥只是個幫助猶太人逃往瑞典的國家。」導演Zandvliet表示,當初在撰寫劇本之前,他純粹是想講一個關於二戰的故事,但在深入田野調查後,他震驚於自己的國家,竟曾違背人道主義,脅迫大量德軍少年拆除地雷。
由此,Zandvliet看見了故事的兩難衝突一方面,他完全理解丹麥政府對德軍的恨意,但另一方面,他認為人們必須有所改變,才能更友善地對待彼此:「這是一部關於人類的電影,它將帶領我們從仇恨走向諒解」。
自省角度看見美好結局
表面上,這是一部關於德軍少年的電影,但丹麥中士卡爾對待他們的態度轉變,才是整部電影的重要核心。「我希望卡爾能夠有所轉變,甚至挺身對抗整個體制。」Zandvliet強調,這些德軍少年固然有罪,但觀眾不該忘記,這是由成年人發動的戰爭,唯有放下仇恨和偏見,才能真切地看見他們的處境。
此外,原始劇本其實有另一個「全數陣亡」的結局,但Zandvliet不忍讓故事走向如此,他說:「我必須相信,人性依然有美麗的地方」即使真實世界的結局更加痛苦和黑暗,電影仍必須讓觀眾看見希望。
以非職業演員創造真實感
「重要的是,我們必須從沒見過他們。」Zandvliet表示,為了講求真實性,他和選角指導Simone Bär,徵選大量14-19歲的德國青少年。最後,除了擔任主角的Louis Hofmann是專業演員,其他人幾乎都是業餘演員,而扮演關鍵人物的雙胞胎兄弟,更是毫無演出經驗。
剛開始,沒有人知道自己會飾演哪一個角色,透過Zandvliet與演員們探索自身和角色之間的連結後,他們才找到彼此適合的位置,甚至發展出形同部隊的階級關係。此外,為了幫助演員們入戲,一旦現場有人殺青,Zandvliet就會請他離開劇組,讓演員真正感覺身邊「少了同伴」。
重返地雷區,高難度的沙灘實景拍攝
為了還原歷史場景,劇組選定二戰期間,真的被埋設過地雷的丹麥西海岸,讓故事更添可信度,但這個地方依舊充滿危險,導演Zandvliet表示:「在開拍前一天,我們真的發現一枚被遺留下來的地雷。」
該海岸屬於丹麥的軍事管制區域,全年都有部隊常駐演練,劇組必須與丹麥軍方合作,並在他們休假的5-6週內完成拍攝。期間,劇組除了要確保工作人員的拍攝安全,與軍方確認除雷作業,還得在空無一物的海岸邊,搭建一間有風化痕跡的平民農舍,以及德軍少年居住的釣魚小屋、鐵絲圍籬等。
危機四伏的沙灘底部
沙灘上的拍攝作業,是劇組這次最大的挑戰。儘管觀眾只有看到十幾位演員,但現場其實有近百名工作人員在移動,為了讓沙灘保持荒涼、寂寥的視覺感,只要換一次鏡位,劇組就必須重新整理、清潔,讓Zandvliet不禁嘆道:「天啊,當年拍攝《阿拉伯的勞倫斯》絕對是場惡夢!」
為了表現沙灘底下的未知、危險,Zandvliet決定讓人物和整個海岸的位置關係,用類似舞台劇的方式呈現,讓觀眾在廣闊、明亮的視野之下,以毫無防備的心態,目睹每次地雷爆破的瞬間。
關注人物當下,攝影和敘事技巧的應用
「我需要人物來講故事,這是電影最重要的元素。」
──《拆彈少年》導演Martin Zandvliet
本片由導演Zandvliet,和他擔任攝影指導的妻子Camilla Hjelm合作拍攝。由於兩人深受60、70年代電影的影響,如John Cassavetes(約翰卡薩維蒂)的導演作品、《現代啟示錄》等,讓他們對人物和自然光產生極大興趣,因此將本片影像的詩性美,和故事的黑暗面結合,突顯出日常環境與戰爭世界的反差。
「我們總是在討論人物當下的情緒。」Zandvliet表示,在拍攝之前,他和妻子都沒有特意研究相關電影,但他們都喜愛Albert and David Maysles(梅索兄弟)的電影,並被其中表達感性和脆弱的主題所吸引,讓兩人始終都專注於人物情感,不刻意玩弄攝影技巧。
以自然光看戰爭陰影
Zandvliet非常喜歡大自然的美景,他十分痛惡戰爭對環境的破壞;因此,他以自然光的溫柔祥和,以及地雷爆破的猛烈恐怖,做出強烈對比,反映人類鬥爭對環境的破壞。
此外,使用自然光的另個目的,是為了維持電影整體的美感,Zandvliet補充:「我沒辦法看一群人在下雨天裡,拆地雷90分鐘的電影。」
關注人物的特寫鏡頭
「特寫鏡頭能夠讓人物的內在狀態,完全被影像釋放出來。」對Zandvliet來說,60年代電影善用的特寫鏡頭,是理解人物的最佳位置。不同於一般導演,Zandvliet在拍攝釣魚小屋時,不會為了呈現周遭環境的樣貌,刻意改成建立鏡頭(Establishing Shot),反而會繼續使用特寫鏡頭,讓觀眾跟隨人物的情緒。
為此,Zandvliet和Hjelm特別學習《阿拉伯的勞倫斯》的人物特寫鏡頭,在同樣只有沙丘和光線的環境裡,運用周遭的地形稜線、人物身形,精心安排演員臉部和景框範圍,構築成細緻且有張力的畫面。
恐怖片的敘事技巧
由於觀眾可以預料,本片必然會有人死於除雷作業,為了保有緊張感和趣味性,Zandvliet刻意效法恐怖片的敘事技巧:只要人物進行特定動作,就會陷入危機。例如,恐怖片的人物,往往會在進入地下室後遭遇危難。因此,他打趣地稱道:「我的規則是,只要有人談論到自己的未來,就會被炸死。」
Zandvliet不希望本片過度獵奇,也不希望觀眾對暴力感到麻木,他試圖將血腥畫面減至最低,僅保留前期一個男孩受傷斷臂的畫面,讓觀眾在看過以後,便記住這個恐怖形象,以至於後來再發生爆炸時,即使不再有血腥畫面,人們也能透過自己的想像,理解地雷爆破後的慘狀。
「我希望觀眾能透過這些人物,
感受恐懼,希望,夢想,友誼和生存的力量。」
──《拆彈少年》導演Martin Zandvliet
儘管《拆彈少年》讓丹麥電影再次受到國際關注,但因故事觸及國家歷史的黑暗面,導致電影初期的融資相當不易;然而,正因為這段故事的不為人知,本片最終的誕生才顯得意義非凡,製片Mikael Chr。Rieks不禁嘆道:「願意投資這部電影的人們,真的都非常勇敢。」
《拆彈少年》幕後花絮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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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字:邱昶維 | 來源:europeanfilmawards, dfi-film, in70mm, moviemaker, earthwize, emanuellevy, filmink, monstersandcritics, popmatters | 圖片:cinemum, kino, culturebase, cinemum, filmcomment, sonyclassics